好久不见-散文2023字

作者:作问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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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心有所动,遂以文为酒,遥敬过往。——题记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老屋背后。

对于一个背井离乡多年的人来说,好久不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随便一点什么,都能在瞬间引来浓得化不开的乡愁——

当休息室的鼾声戛然而止,周遭陷入一片安静,能清楚的听到外面马路上细微的声音。蓦然间,耳畔听到的不是车水马龙的声音,而是老家山林中风过后响起的松涛,尔后,耳边就响起一片穿越了近乎二十年的笑声……

那片笑声来自于老家屋后的那些山林。

沿着屋后那条崎岖的小路走到与屋顶齐平的空地,再穿过一片乡民种花生黄豆或者是木薯的菜地,就到了那片山林。

左上角,屋后的空地。

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松树,在其间漫步穿行,脚下是一层薄薄的松针,我们就是去那里或捞松针或捡松球——在煤炭还很贵的时候,我们尽可能地就地取材,搜集各种可燃物当柴火烧。长满铁线蕨的地方是不太能去的,怕有蛇。除非是特地去割这植物来烧,但我们去山林间,以采蘑菇和捞松针、捡松球居多,很少割这些来自恐龙时代的烧草。

以劳动之名玩个痛快,大概是最难忘的——

到了山上,把装松针的簸箕或者是装松球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扔,就拉开了玩耍的阵势——山林靠近菜地的地方,有几道沟壑,我们经常站在沟壑边上,然后快速地跑进沟底,享受这重力加持下的俯冲的刺激,如是反复再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看起来比较有规律的沟壑的存在,听爷爷奶奶说是战时留下的。彼时的我们对这些历史不了解,也不太感兴趣,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俯冲中感受到无限的快乐。

跑累了,呆在沟地,或坐或躺,用手枕在脑后,抬头看天,观云,听万簌有声;又或者是低头在脚下松软的大地上寻找一咱特殊的洞——漩涡式向下的一种洞,把那漩涡轻轻地扒开,会在地表浅层找到一种爬行的小昆虫,是什么名字全然不知道,具体的功用也不知道,寻找这种昆虫,只是因为小学里有一个老师生了一病,需要这种虫子来治病。那时候上山,十有八九会带个瓶子上山,挖到的虫子就装在这瓶里,等周一的时候再带到学校去给那个老师。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时的挖虫行动在饱含温情外还蕴藏着极大的勇气——毕竟一直到现在,也害怕一切种类的昆虫啊!

小学高段以后,几乎不再踏足那些山林,也终究不知连绵的群山后面,是否还是山,亦或,别有洞天。

回望旧时月色,那时的我们心清如水,那时的我们无忧安宁。只是,岁月轮转,彼间少年一个个长大,离开,那片山林,那片笑声连同岁月一起被抛在过去。

如果那时不是在偶然间沿着菜地往坡地的方向走,或许永远都遇不上那唯美的画面:

已然忘记为什么要那个方向,只是在悠然行进的途中突然被眼前美景震慑得呆立当场——

仲春时节,阳光不躁,微风正好。在这山野间,两棵梧桐树在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红白色的花朵将枝干都隐没了。它们昂首挺立,仿佛在这苍穹间一立万年,然后穿越时光翩跹而来,只为驻足等我。而这一树树的花开,在那春天里,在那天宽地阔中,巧笑嫣然,似乎在说:终于等到你。

风过,花落。美成天地间的第一等诗。

多年后,我读到一些文字,改动些许就可以精切地形容童年那场盛世邂逅——于千万年之中/于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遇见你所遇见的树/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原来你也在这里。”

​后来的我对“美”有着比较灵敏的感受力,我知道那是因为在被世俗浸染之前,先拥有过那样的天地之大美。只是,我依然不明白需要多少“偶然”才能造就这一场繁华相遇的“必然”。但仲春时节里的那个画面,在此后的岁月中无数次在我脑海中、梦中回放,那完美的风景在岁月的流逝中愈发纯美洁净——却也遥不可及了。

如果我不去山林,不去坡地,立在屋后的那块空地上,十有八九是在抬头仰望那划长空而去的雁阵。雁阵从出现在视野中,到飞出视线外,不过短短几分钟,但已然足够吸引小时候的那个我。奶奶说,大雁通人性,你若喊“变直”,它们的队形就变成直线了,你若喊“人字形”,它们就变成“人”字形了。只是,年纪尚小,对着那群翱翔天宇的灵性动物心怀敬意,未敢横加命令,也无从判断奶奶的说法是否正确。

冬去春来,草木荣了又枯,飞雁大驾不再光临,一任我望穿秋水。第二年,第三年,依然如此。在不经意的时候,离别已悄然上演。没说再见的离别总是显得那么怅然——它们再也没有出现在故乡的上空。

初二那年的春夏之交,在每天往返学校的必经路段旁边的水田里,看到了一种美丽的鸟儿——鹭鸶。

在清晨的薄雾里,它们或展翅扬脖,或拳腿缩颈,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美。那雪白的羽毛在黛青的山色和翠绿的水田的映衬下显得如此亮眼,因为它们,这一块呆板有余美感欠缺的乡土田园变成了一幅生机与色彩都盎然的油画,升格成为一篇散文诗。虽然它们仅仅在那里逗留了两个早晨,但我已觉得是对我和故乡莫大的恩赐。对它们,我心怀感恩;也因为有此亲见,很是认同朱自清的赞美:

“鹭鸶是一首歌,不,歌未免太铿锵了……鹭鸶实在是一首诗,一首韵在骨子里的散文诗。”

……

​凡此种种,都在我成长的年月里消踪隐迹,来不及感怀,来不及追念,童年、故乡及跟它们有关的一切都在以光速后退。

若有时光机,我愿一乘之,穿越时光黑洞立在它们面前,轻轻地说声: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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